我承认自己有病,有臆想症,甚至可能是精神病中的妄想症。
譬如,上周开会的时候,看着领导们端坐在台上道貌岸然、一本正经、滔滔不绝地讲廉洁奉公、干净做事的时候,我的脑子里就不由自主地开始嗤笑:“真扯淡!上个月的实验楼采购招标,中标公司的老板不就是你小姨子的二表哥吗?还干净做人,前天晚上在南京路东头的一家私人会所正好遇到几个人搀扶着你,醉醺醺地上了一辆黑色的私家车……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,请客吃饭的是我的一个远方亲戚,后来还安排了足浴,特意从南方请来的高级女技师,不只是手法精湛……”
但是,这些话我真的不能说出来。因为,要是真的说出来的话,后果真的不堪设想。
我不断地安慰自己,这只是幻觉,只能在心里想想,发泄一下,过个嘴瘾,绝对不能当真。
这些可怕的画面不止一次地在脑海里反复出现,甚至我能看到过自己据理申辩、舌战群“儒”的场景。
偷偷地在网上查阅“妄想症”的各种症状,对号入座,我发现:我病了,病得不轻。
为此,单位每次开会,我都头疼不已。看着默默无声认真做笔记的同事们,我压抑着自己脑海里不断涌出来的各种像电影画面一般的想法,我不止一次想过开会的时候戴上一个口罩,万一,自己哪天忍不住,就在会场上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大声喊出来呢?
万一喊出来,就不是自娱自乐、自己在脑子里放电影了。再有好事者用手机录下来发到网上,我肯定会火,一不小心混个网红,说不定比哪吒的风火轮还要火……
这不,就在昨天上午,全系统年度表彰大会,上千人的大会,政府主要领导都坐在前台,场面相当的隆重。
看着前排就坐的等待表彰者,穿着白色的衬衣,披着红色的绶带,戴着红色的花朵,场面真的鼓舞人心。我老老实实地在最后找了一个角落,拿出手机,做学习强国平台上的习题,这是机关人员每天都要完成的任务,必不可少,几乎都有强迫症了。
习题做了一半,会场上忽然响起了一阵激烈的掌声。我抬头一看,原来,台上的领导要开始念这次受表彰人员的名单了。
名单很长,上百人,似乎好多名字我都熟悉,有某领导的直系家属,有某领导大侄、外甥,有长期请假在家“养病”的关系户,还有几个刚受过纪律处分的人员……我越听越纳闷,越想越别扭,这些颇有争议的人怎么就成了模范典型?
恍惚中,我感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,几乎是拍案而起,众目睽睽之下,大步流星跳上讲台,然后一手夺过领导的话筒,一手把他手中的表彰文件抓了过来。
在无数惊讶的眼光里,我大义凛然地对着话筒,然后是一阵咆哮:“扯淡,瞎扯淡!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、昧着良心夸妖怪吗?让这样的人受表彰,我表示坚决不服!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,是金子总会发光的,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!这样弄虚作假、自欺欺人、欺上瞒下、掩耳盗铃,还有一点儿道德底线吗?”
台上的领导们一个个瞠目惊舌,台下的参会者一个个大跌眼镜,从小声讨论到唏嘘不已,会场上很快就乱做一团糟。
可惜,就是没有掌声。
几个反应快的工作人员拧着我的胳膊,掐着我的脖子,撕着我的头发,我拼命地挣扎,最后两个保安上来帮手,才把我抬出了会场。
不知道是谁在台上稳定秩序,还有人对着话筒给大家解释:“大家不要慌,继续开会,这个人有病,精神病突然发作,他刚才的胡言乱语,大家不要信以为真,要尊重领导的意见,相信领导的决定……”
很快,我的奋力挣扎无济于事,很快被几个人粗暴地摁在一张担架上面,抬进一辆白色的救护车里,救护车“哇哇哇”地叫着,几个戴口罩的白大褂正忙着给我注射镇定剂……
那一刻,我突然间,醒了……
我听见走廊里有人说话,负责查房的王医生正在对周围年轻的医学生们讲:“这个32床的病人,有着严重的抑郁症,近期可能会向臆想症发展,他服用的精神类药物还需要调整……”
32床病人,就是我。
作者简介:牛海涛,笔名牛耕,河南商丘人,商丘梁园区作协副主席兼秘书长,出版有散文集《飞翔的苍耳》、《再见,小时候》,有作品入选中小学语文经典诵读,语文试卷阅读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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